火车上,小李和母亲。 纵红曾试图割脉自杀时留下的伤疤。 因为经常试图逃跑,小李双脚脚底沾满泥污。 1839公里 广州-徐州 火车上一个母亲 不眠的26小时 说到激动时,她一把卷起袖子,左手手腕露出几条细细的狰狞的伤疤:“个个都劝我扔掉他别治了,我又舍不得,我自己死了算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原来,儿子发病第二年她割腕自杀,幸好被救回。她不愿放弃儿子,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从广州到徐州,火车行驶了26小时,母亲纵红(化名)几乎不吃不喝不睡,紧盯着儿子李问天(化名)躁动的身影,不时偷偷抹泪。 离开广州前,这位22岁的小伙子因精神病发控制不力,抢商铺面包、上街祼奔祼躺,用砖头砸警车,甚至拿着菜刀威胁母亲……这是他连续第6年发病。 年初,本已病情趋稳的他随妹妹南下广州打工,没想到旧病复发。近日,母亲想方设法带发病中的儿子上火车回老家医治。从广州到徐州1839公里,千里送病儿,一路波折重重。 发病儿子 挥刀向母 20岁的李向华(化名)很愧疚让母亲把哥哥李问天带到广州来。他是一位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初二那年,他与同班同学怄气,家人说自那次受到刺激以后,他开始发病。近6年来,他几乎每年发病一次,发作期长达两至三个月,交替出现抑郁及躁狂,还伴随着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 今年春节后,李向华考虑到哥哥近一年未发病,于是带他一起来广州某电子厂打工。没想到,在厂里被主管批评过两次后,他被激怒了,6月初再次发病。 这一次,他被送进广州脑科医院。在医院花了近3万元治疗之后,家里支撑不住,就接他出院了。 出院后,发作期的李问天总是不停要钱理头发、购手机、买零食。8月1日上午,他再次伸手要钱。母亲一犹豫,他就勃然大怒,跑去找来一把菜刀,一甩一甩地走回来。纵红称自己当时被吓呆了,尖叫一声,看见他1.78米的大个子跨步向前,扔了刀捡路边一块砖头,扣住她就一顿暴揍。据她回忆,儿子控制不住时甚至会抢商铺面包、上街祼奔祼躺,甚至用砖头砸过警车,这更令她担心。 小李初二时 首次发病 6年来每年发病一次 2013年春节 貌似病情好转 来广州打工 2013年6月 再次发病 广州无法收治 2013年8月2日 包括本报记者在内 一行4人送母子回家医治 2013年8月3日晚 抵达徐州 小李被送入精神病院 求助:本报记者 一路陪同 被儿子挥刀威胁的那天,有人帮她报了警,将纵红送到广州墩和东约新街附近的流动警亭。警察虽然同情她,但儿子一方面“非自愿”入院,另一方面未肇祸,暂不能强行收治。 其实,除了妹妹李向华,李问天18岁的亲弟弟和舅舅都在广州打工。但在送他返乡这件事上,他们都说没有办法。而在山西煤矿打工的父亲则说他请不了假,也没办法。亲友都指望不上,送病儿回老家治疗的难题,又落在了纵红身上。 纵红没有办法,又打给了114转接救助站。听完她的诉求,接线的工作人员说可以给她买两张火车票回去,但也无法帮她送儿子上火车。无助中,她退掉火车票,当天不敢再见儿子,晚上锁紧门不让他进。当晚,李问天在天台钢棚上跺脚喊叫,闹得整个街区一夜无眠。 思前想后,纵红拨通了隔壁村多年未谋面的一位老朋友辛子君的电话。据她介绍,他是家乡安徽萧县两所私立医院的院长。接到电话,辛子君当即答应带上药品,坐上火车赶来广州。 出租屋的邻居同情纵红,帮她拨通了本报的报料热线。电话记录里,留下她抽泣的声音。 记者与她初次接触时,她已几天几夜没睡。当记者表示可提供车辆送他们去火车站并陪她回家,她有些不信任:“你们不要钱?孩子的病花了3万块都治不好,你们能帮上什么忙?” 上路:闲聊放松 引他上车 8月2日下午辛子君抵达广州,他装作与李问天闲聊,一步步引他向车子走去。“我正在广州创业,帮舅舅开车,以后要帮妹妹开服装厂。” 李问天高谈阔论,辛子君顺着他的话说:“你不如回家帮我开车啦。”李问天咧嘴一笑:“好啊,我也回家,我回家娶老婆。” 纵红适时递上7片药,有抑制狂躁情绪和安眠作用。按医嘱,本来吃3至4片,需要时再适量增加。吃过药后,李问天开始变得安静了。 离火车开动只剩2个小时,纵红、辛子君和本报两位记者四人一起,终于成功把李问天哄上汽车。 汽车上,记者手心微微出汗,不知李问天一旦发作起来整车人怎么办?一路上他有些困惑:“车怎么要开那么久?”直到他说“很困”,一行人才稍稍松了口气,药物慢慢起效了。 惊心:一路想逃 险些成功 8月2日晚上9点10分,火车准时开动,李问天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行人如释重负。但纵红仍然紧守着他。前一晚上,李问天吃了7片药凌晨4点就醒了,她怕他这次也会突然醒来吵到别人。对面卧铺的人看着大家的奇怪举动,觉得有些好笑。 第二天早上9点,真正的考验来了。醒来的李问天非常亢奋,他很快识破了周围人的身份。他定定地指着记者说:“你是记者。” 看到火车上推来的各色饮料水果,他都要买上几份,母亲默默地掏钱。她拒绝饮食,一直站在车门前,有时偷偷抹泪。26小时的火车行程她几乎不吃不喝不睡。 中午12点41分,列车靠站九江,这一靠站长达40分钟,大家一前一后盯紧李问天。突然,他大喊“我上厕所”,便走向尾厢。即将消失在门口时,他转过头,脸上浮现出奇怪的微笑。辛子君大喊一声“不好”,冲了过去,李问天已经晃过刚换班的列车员跨步走到站台,被拽住后,他尴尬一笑,转身摸出一根烟,狠狠地抽起来。 8月3日晚11点,火车整整行驶了26小时。李问天蹦下车。徐州的精神病院已派车前来,男护工出现在出站口,隔着一道栏杆。看到车,李问天突然百米冲刺般狂跑起来,单手撑跃跨过约1.2米高的栏杆。本报摄影记者急得也跟着翻了过去,终于及时拽住他。 抵达—儿子入院 等待—母亲牵挂 李问天上车了。车上,他小心翼翼提出想在家好好创业,以后都不会到处游荡,但车厢一片沉默。 车辆抵达医院时,男护工问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他点点头。“那下车走吧。”他乖乖地钻出车辆,被架进了病房区。没入黑夜中的病房区,他突然发来一声痛苦嚎叫。 男护工从他身上找出了一部手机,但似乎又被他摔坏了。纵红很无奈地收下,这已是这个月为他买的第五部手机。 “他是我们年轻的‘老病号’。”主治医生徐州恩祥康复医院的朱医生说。上次发病,他已出现幻觉症状,这次发病暴力倾向有所加重,将要接受至少一至两个月的隔离治疗。 “治疗期较长,这段时间还是要减少探访。”朱医生叮嘱纵红最近这段时间不必前来探望,以避免增加李问天情感上的依赖性。 “但我想我儿子,治了两天说不定就好点了呢。”纵红忍不住,三天没见到儿子,又偷偷跑到医院。见面时,李问天只给了她发狂似的嘶吼,伸手继续要钱,不依就砸东西。 纵红黯然返乡。这些天她一个人在泥砖房中居住,没找乡人串门,就呆在家中,饿了就啃几个馒头。 “我在等我儿子回来。”记者离开时,她喃喃自语。 文/记者何瑞琪、翁淑贤/杨耀烨(广州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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