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回收的成千上万套被褥流向哪儿了?用于做什么?被褥会不会被重新加工卖给学生?本报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

　　一到毕业季,被褥回收正“疯狂”

　　学生刚毕业,商家盯上被褥商机

　　6月21日是烟台大学文经学院大四学生开始离校的第一天,犹如四年前他们刚踏进校园的第一天一样,宿舍楼下又“热闹”起来。如今要踏上新的征程,他们要打包好行李,带不走的被褥等物品也要处理掉。

　　早有商家盯着这一商机,早上6点多,不少商家就来到烟台大学文经学院毕业生宿舍楼下,占据有利位置,好多收些被褥。

　　“一早就来了,每年就是这么两天。”在烟台大学文经学院3号楼下回收被褥的刘女士说,这两天她和丈夫都会在这里忙活。说着就有多位女同学抱着被褥来询问价钱。

　　刘女士收购被褥的地点就在3号楼门口右侧不远的位置,学生一出宿舍楼门就能看到他们的收购点,上午10点,他们已经收购了不少。“收的被子先放到地上,下午就开车过来拉。”刘女士的丈夫说。

　　记者注意到,紧挨着刘女士的旁边停着另一家收购被褥的卡车,被子放满了车斗,车窗上贴着广告“二楼超市收购被褥”。在3号楼的门口还有另一个收购点,打着“高价回收被褥”的牌子,几名年轻小伙子坐在被褥上,不断朝过往的学生招呼,询问卖不卖被褥。

　　为了收到更多的被褥,除吆喝外,商家还提供免费搬运服务,确定学生要卖被褥之后,商家可以到宿舍免费搬运。

　　在3号楼仅有千余毕业生的宿舍楼,就有3家商家在回收被褥。

　　为了多收点,商贩之间拼价格

　　在文经学院,多个商家在比服务的同时也在“拼”价格。“刚才对面的一商家还找到我,嫌我收购的价格有些高,把学生都吸引过来了,让我们把价格再压低一点。”刘女士的丈夫说,考虑到在这里还没有“站稳脚跟”,一套被褥的价格又压低了5块钱。

　　据了解,一套被褥包括一床厚被子,一床薄被子,一床褥子,还有一床床垫。刘女士给出的价格是:25块钱一套,单独卖就是5块钱一件,厚被子10块钱。

　　另一回收点的价格是20元一套,看到记者要去别的摊点询问价钱,商家接着说:“如果别的摊点比我们卖得高,我们可以考虑再加点钱。”

　　刘女士的丈夫介绍说,今年的被褥价格相对较高,为了多收点被褥,加上近期棉花涨价,一床被褥的价格涨到了5元,往年每床被褥的价格只有两三元。

　　从烟台大学物理系毕业两年的小曾介绍说,他们毕业的时候,舍友的被子基本都在学校卖了。“当时还看质量,女生的被子比较干净,可能卖四五块钱一床,男生的被褥比较脏,只给两三块钱一床,有的太脏的人家都不收。”

　　小曾毕业时在烟台找了工作,留了一床薄被一床褥子,床垫和厚被子都卖了,只卖了5块钱。

　　记者了解到,今年商家买被子基本不太看是不是干净,只看厚薄,厚被子能卖到10块,薄被子和褥子、床垫都是5块钱。

　　学校职工也来分杯羹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被褥回收的生意中分杯羹,在烟台一高校回收被褥的收购商坦言,要想收购被褥还得要有一些“关系”。

　　在烟台另一所高校的校园里,少了商家抢购学生被褥的场面,有专人收购被褥。

　　记者了解到,往年大卡车直接开到宿舍楼下,今年学校社区服务中心安排了专门的人回收被褥,不允许商家摆摊收购。

　　在该校10号宿舍楼记者看到,大厅里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摆着高价回收被褥的广告,桌子旁边放着一堆被褥,一名大四学生坐在桌前招呼着要卖被褥的学生。

　　该同学介绍说,他是大四的毕业生,被子不是他收的,他只是在这里给宿舍楼的楼长帮忙回收。“还没有说工资是多少,前两天楼道贴了招聘广告,我就来了。”

　　与文经学院被褥的价格相比,这边的价格稍低,一套被褥20元。“不过还得看被子质量,脏的就少给点钱。”该同学说。

　　在10号宿舍楼的洗衣房里,已经收购的被褥在地上摆了一大堆,床垫、被褥、床单杂乱地堆放着。

　　“被褥不是我们自己收的,是学校社区服务管理中心安排的。”10号宿舍楼的楼长介绍说。

　　随后记者来到该校社区服务管理中心,据工作人员介绍,回收被褥是学校职工的个人行为,不过经过了学校社区服务中心的批准。往年回收被褥是外来商家,今年学校职工提议职工自己回收,学校考虑后同意了。

　　多半毕业生的被褥都卖了

　　诸多商家之所以盯上毕业生的被褥,还提供上门服务,足以看出毕业生背后的一个大市场。每年又有多少毕业生卖掉自己的被褥呢?

　　“被子盖了四年了,邮回去得花好几十块钱,家里又不缺被子,干脆卖了。”文经学院女生小李说,她家是湖南的,如果带回去很麻烦,她的一套被子一共卖了25块钱。

　　在文经学院一女生宿舍4楼,记者逐个宿舍询问出售被褥情况,近一半的女同学把被褥卖给了被褥回收商。

　　相比女生而言,男生卖被褥的更多。“主要是盖了四年太脏了,以后再买新的。”这成了男生卖被褥的主要原因。

　　在10号宿舍楼3楼,化学院的一位毕业生告诉记者,他们宿舍共6人,其中5位舍友想要卖褥子。在记者走访的28个宿舍的160多位男生中,107位男生要想卖掉被褥。

　　记者了解到,今年烟大的毕业生有6000余人,文经学院也有3000余人,而在山东工商学院、滨州医学院(烟台)、鲁东大学等驻烟高校内,每年到了毕业季,多半学生的被褥都卖给了回收商。

　　回收来的被褥流向哪里了?

　　记者追踪:一车被褥拉到劳保用品店出售

　　6月21日中午,在文经学院回收被褥的刘女士雇来一辆货车,将收购来的被褥运走。随后记者打了辆出租车跟着小货车。

　　小货车一路来到了高新区东泊子村,停靠在路边一个叫“百丰劳保五金厨具批发”的店面门口,店面的招牌上写着主营工作服、迷彩服、被子、垫子、及各种床上用品及厨具系列等字样。刘女士和丈夫一起将被褥搬进了店里。

　　记者注意到,刘女士的店旁边还有不少旅馆、饭店,对面还有一家劳保用品店。这家劳保用品店的老板说,他去年也在大学收过被褥,清洗了被表、晒了内芯,多数卖给了外来打工的农民工。

　　该店老板称,附近很多旅馆和劳保店都回收过被褥,有的加工翻新,有的晒晒直接用或卖了。随后,记者以购买者的身份拨通了刘女士的电话,称想要购买二手被褥,但刘女士说店里并没有二手被褥,也不曾购进二手被褥。电话里刘女士听记者没有回音时,就继续补充说,现在没人要二手被褥,她那里都是新的。

　　刘女士问需要几套被褥,记者回应只要一套。刘女士给出的价格是一床被子50元,一床褥子30元。

　　校外回收商:被褥翻新后再外卖,早不是秘密了

　　回收这些被褥用来干什么,都送到哪里,会不会成为黑心棉的原料?对此,各被褥回收商的回答都不一样。

　　在文经学院回收被褥的刘女士称,回收来的被褥经过简单加工后,将卖给周围工地上的民工。

　　“卖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买者被子不是新的。”刘女士说,“我们也挣不了多少钱,晾晒、加工都很麻烦,一件被褥卖四五十块钱,再去掉被表、收购和人工等成本,我们一件就能挣10几块钱。”

　　记者通过文经学院一则被褥回收广告,电话联系了一位名为郭静的被褥回收商,她告诉记者,他们将回收来的被褥卖给加工工厂,工厂经过加工后,再以新被子卖出去,这已经不是商业秘密了。

　　在烟台大学一废品回收点,摊主告诉记者,她回收的比较便宜,建议学生卖给专门回收被褥的,她回收的少量被褥转手卖给贩卖蔬菜的,用于盖蔬菜。

　　也有回收商坦言,这些被褥经过加工翻新后,卖到小旅馆等地方。

　　回收商讲述:去年卖给小旅馆60多套,赚了700多元

　　今年51岁的老张去年也在山东工商学院收过被褥,说起去年回收被褥的事儿,老张还发了点小财。老张说,回收被褥的时候,他还没有找好下家,一共收了60多套被褥,一套3块钱。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接到朋友的电话,一家小旅馆想要买他的被褥,价钱朋友都帮他都谈好了。

　　“现在已经联系不上这家旅馆了,也不记得这家旅馆的名字了。”老张说,但是这个旅馆是在学校周边,当时有几床被子都成了暗黄色了,对方也没说啥。

　　老张卖给小旅馆的价格是每套15元,这样一进一出,每套净赚12元,60多套被褥赚了700多元。

　　校方回应:回收被褥卖给大棚农户,不会翻新

　　如果说校外被褥回收商将被褥重新翻新加工或用于盖蔬菜,那由学校宿舍楼楼长出面、号称“给社区服务管理中心”回收的被褥又去往哪里、干什么用了呢?

　　该校社区服务管理中心一位负责人介绍说,往年毕业生的被褥都由校外回收商回收,今年学校职工提议由他们来回收,这一提议经过学校社区服务管理中心的同意,回收被褥是学校职工的个人行为。

　　该负责人介绍说,烟台种植蔬菜大棚的有不少,被褥回收后,将卖给当地的大棚农户,用于盖蔬菜和大棚。该负责人介绍说,他们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希望记者不要在报纸上进行报道。

　　至于很多人质疑回收的被褥会不会经翻新加工后再卖给大一新生,该负责人明确表示不可能。

　　“我们给新生发放的被褥都是统一订购的,订购单位是由山东省教育部门统一招标的。”随后,该负责人给记者提供了他们今年和烟台制衣有限公司签订的采购合同。

　　部门说法:回收被褥不得加工成与皮肤直接接触的物品

　　关于被褥回收相关规定,早在2007年国家就已经修改并出台了《絮用纤维制品通用技术要求》。烟台市纺织纤维检验所棉检室主任王深介绍说,《要求》中明确规定,回收来的被褥不得加工成生活中与皮肤直接接触的物品。

　　就目前的法律法规来看,回收被褥直接外卖或者简单加工外卖属于倒买倒卖。王深说,他咨询了多位专家,但说法并不统一,有的认为,倒卖的被褥只要符合卫生标准就不违法,也有专家持相反观点。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回收来的被褥如果经过其他加工,如重换被套、消毒等步骤后加工成生活用品,属于违规操作,有关部门可以进行处罚。

　　“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回收被褥,回收被褥也是有资质要求的。”芝罘区工商局相关负责人说,最基本的要求是有营业执照。

　　商贩自述

　　回收点每天收几百床很正常

　　“从早晨8点,到现在就一直没闲着。”6月21日下午1点多,在烟台大学文经学院回收被褥的刘女士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回收数量比去年少了很多。

　　下午1点左右,刘女士的摊点已经回收了一大堆被褥,经过粗略清点,有300多床。

　　在另一所高校10号楼回收点,6月22日从上午到下午3点多,共回收褥子59床,垫子70床,薄被子43床,厚被子67床,共239床。(文/片本报记者宋佳柳斌见习记者代云宁)

　　（片宋佳柳斌代云宁）